【熏琰】长河渐落鬼出没（二）
李熏然身上浓重的烟草气息让那只相貌清隽行为端正的鬼有些吃不消。
千年前和千年之后的人站在同一轮明月之下对视，那人的玄色衣以黑色丝线细密绣着龙山华虫火六种花纹，袖口以金线织了一朵朵祥云团纹，被风一吹，好不费力地一下下拍打在李熏然的手臂。
“是你亲手解开了我的封印。”
李熏然心里发毛，想要转身逃跑，下半身却如同钉在了原地一般毫无动作。
原本就不想走。不相信那个鬼会伤害自己。没有什么原因，是发自本能和潜意识的信任，带着毋庸置疑的力度。
李熏然张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魂灵。
下弦月挂在天上，摇摇欲坠。
晚风吹起一片蝉鸣，叫声织在一起压过了疾驰而过的跑车发动机，吵得李熏然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要炸裂粉碎。
“你这话，很是幽默啊。”
过了半天，脸上挂着惊恐深色的警察僵硬地说，预期艰涩如同刚出厂的机器人。
“什么叫幽默？”
已经往屋里走的李熏然一个趔趄，转头恶狠狠却尽职尽责地解释，“就是风趣！”
那鬼身形一闪，瞬间移到李熏然眼前，带起一阵疾风，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至，如同拍打在岩石上的浪潮，化成了碎末将岩石牢牢包裹住。
“我当时闻到了你的气息，绝对不会错。”
李熏然绝望地往床上一扑，把脸埋在枕头里，自暴自弃地不再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玄幻反科学的事情。
他发了会呆，在黑暗之中从六年前自己警校毕业一直回忆到上个月在车里面听同事讲鬼故事，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抬起脑袋要去洗个澡，却意外发现了那个家伙正板板正正地跪坐在他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李熏然吓了一跳，“你干啥？”
“先生不开心么？”
李熏然叹气，他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个语焉不详的家伙送上2路汽车，从此穿越时空，堕入轮回，擦身而过，哪怕灰飞烟灭也好，都和自己无关。
只要他不再纠缠着自己，冷不丁从身后飘过来，凉凉的身体藤蔓一般缠在自己身上，冰箱一样散发着冷气，吹得他脖颈子生疼。
李熏然哼了一声，答非所问。
“你什么时候走？”
那个鬼眼睛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他垂眼沉默了一会，哑着嗓子开了口，“我走不了。我知道给先生添了麻烦。抱歉。”
一直来历不明的鬼，一个未到而立之年的人。
一个走也走不了，一个想让鬼离开。
一个趴着一个跪坐，一个纠结挣扎左右为难，一个低落沉默忧心忡忡。
墙上的挂钟有条不紊地踱着步子，噶擦噶擦的清脆声响一下下敲在李熏然的脑中。突然他鲤鱼打挺一样跳下床，越过那个玄色衣袍之内的鬼，冲到书桌前拿了个本子一支笔，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回来，在那个鬼旁边盘腿坐下。
原本以为自己又吓跑了一个人的那个魂魄，正默然垂头，丧气而失望地捏着自己袖子上的祥云暗纹，却感到李熏然又回来，甚至毫不避讳地坐在自己身边，眼中有好似盛载了万千星辉，神采奕奕。
李熏然摊开本子，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叫什么？”
那鬼摇摇头。
“你几岁了，”李熏然看了那个家伙一眼，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说我是叫你哥们，还是叫祖宗？”
那鬼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窸窸窣窣地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捏着个精巧荷包，递给了李熏然。
藏蓝色的料子光滑而微凉，细腻不堪。上面用墨绿色的丝线绣了几片竹叶。
数枝穿翠好相容。
李熏然用眼神询问他，打开了荷包，一方羊脂玉小印掉了出来。他从柜子里翻出红印泥，将印章在上面狠狠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印在了笔记本的纸张上。
那个鬼和他一同凑过来，看着纸上的小字读出了声。
“萧景琰？”
李熏然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样茫然的鬼魂，若有所思地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这三个字。
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指着萧景琰哆哆嗦嗦地开不了口。
萧景琰好奇又忐忑，凑过头有点害怕却又有些新奇地去盯着发亮的屏幕看。
“大梁萧氏帝王一览表
萧选。
萧景琰。
……
李熏然搓了搓脸，又翻出了网上萧景琰的画像，把手机放在他的脸旁边反复比对，目光在画像和萧景琰之间游移了不知多少次。萧景琰依旧坐在那边，任由对面那个衣着奇怪的人对着自己打量。
好几分钟之后，李熏然才不可置信地问道，“我这是，捡了个皇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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