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沚

【谭赵】监护人(三十七)

人称清和:

盛夏的记忆只有交织成一片海的厚重蝉鸣声,流不尽的汗水,还有空调的嗡嗡声响。赵启平拿着根冰棍端坐在电脑前面,桌子旁安静躺着自己已经揉成了一张老人脸孔般斑驳的准考证。
输入了烂熟于心的准考证号,鼠标轻轻敲击了一下“确认”键,在等待的几秒钟里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无所谓期待或者忐忑——好吧,赵启平心里是有一些忐忑的,这种情绪在感受到谭宗明走在他身后带来了一丝压迫感之后,更加明显了一些。
访客过多对于这个网页来说有些不堪重负,它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垂死加载了几秒钟,终于跳转了页面。

404 Not Found

电脑前的两人同时骂了句脏话。
“人很多哦。”赵启平有点尴尬于眼前这样一片混沌的沉默,干巴巴地打破僵局。
“嗯,”谭宗明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紧张,他揉了揉眼前少年的脑袋,说道,“没事,再刷新看看。”
赵启平嘎嘣一声,牙齿咬断了冰棍,激烈的凉刺激得他牙齿发酸,紧皱着眉头几乎要流出眼泪。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何反应。或者说,此刻的赵启平根本无法想清楚眼前的页面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总分552。
谭宗明看到这个分数的瞬间也有些灵魂出窍一般的恍惚。然而下一秒,他却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股与有荣焉般的骄傲。他站起身子一把将还没有回过神的赵启平拽了起来,使劲地搓着他毛茸茸的头,眼神里都是欣喜与激动,谭宗明说道,“启平啊!你考得太好了!”
赵启平有点晕,他依旧没有完全消化眼前的事实,只隐约有一个念头,如同黑暗隧道里的出口处散发的光亮一般,迷朦却实在,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掷地有声地说,“你大概考上了。”
各大院校录取通知书还未公布,但谭宗明已经开始欣慰地一会拍拍赵启平的肩一会揉揉赵启平的头,或是捏一捏他的脸颊。总之两只手无法停下来,接着又如同传染了一样,让他整个人也如同得了多动症般停不下来,来回踱着步子来回走,将电脑上的分数页面看了一遍又一遍,按着鼠标滚珠的手指来回挪动。

赵启平一言不发,内心却风起云涌地看着谭宗明,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谭宗明无孔不入地浸润了他的思想,他的身体。
他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又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了。在他们看似无坚不摧实则脆弱不堪的关系,是不是马上就要有所变化了?
他期待着那样的改变,但一想到必须要面对的别离,心里又是一阵的愁绪翻涌。现在的赵启平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前方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的波动。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当结果和付出有所匹配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他最在意的事情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是成绩——或者说当得知结果并未出乎他的判断之后,赵启平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地去苦恼如何处理与谭宗明的关系,如何不动声色地去面临即将到来的分别。
任何题目都有迹可循,可是谭宗明却是经满了变数,且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启平有点懊丧地想,要是能把他变成个小小的许愿瓶带在身上就好了。

对于谭宗明突如其来的拥抱,赵启平是有一些讶异的。那个年长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对他作出亲密的举动——除了三年前那一次存了心思吓唬自己。
“恭喜你。”
谭宗明低沉喑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如同一杯浓郁的咖啡,如同一张柔软的地毯,揉碎了炙热的岩浆融入了他的语调里,烫伤了赵启平。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按在那人的肩窝里有点闷,但又舍不得抬起脑袋,只好来回滚了滚,找出一个最舒服的角度,让空气可以顺畅进入鼻腔,开口说道,“可还没下分数线呢,万一没考上呢。”
“这么高的分数,总不会考太差,”谭宗明转头问道,“你还报了什么学校?”
“除了加了个提前批的港中大,其他的我都没改。”
“哦,”谭宗明若有所思,“那看来你除了去香港就是在上海,没什么悬念了。”
“悬念就是我会去香港还是留在上海。”
“你会留在我心里。”
“……”赵启平被谭宗明的话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面红耳赤地指着一脸无辜却依旧笑吟吟的谭宗明,“什么玩意!突然说这种话!”
谭宗明摊摊手没搭腔,转头关了电脑收了冰棍包装袋,走进厨房。
赵启平啪嗒啪嗒地跟了进去,捅捅谭宗明的腰。
“干啥?”
“你也是。”
“是什么?”谭宗明明知故问。
“我在你心里有多久,你在我心里就有多久。”
谭宗明没吭声,赵启平打蛇随棍上,笑得意味深长,一个箭步窜上去蹭着谭宗明紧贴着冰箱的身子,语气像极了人贩子,“害羞个屁。”
说罢,竟然两只手巴着谭宗明的脸,直接亲了上去。
一直到赵启平将舌头伸进了谭宗明的嘴里,他还在不合时宜地想,“不对啊,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我来做吗?”

“凌远要相亲。”
赵启平拿起手机就看到李熏然发的这么一条短信,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就这么孤零零的一句话。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嗯?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启平想问的话其实不止这么一句,但他目前被这句信息量有点大的话给惊呆了,鬼使神差就发送了出去。
“老子真想给他一锤子……”

其实这件事凌远并不想告诉李熏然,本来一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处理完,到了说定的地点,和对方讲明情由,道出自己有意中人的实情,最后头发甩甩大步地走开。
然而——韦三牛这个大漏勺!
关于自己的老同学兼同事,凌院长一直十分放心,却没想到在他没事找事打电话给李熏然的时候,那个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捏着文件夹的家伙会风风火火闯进他的办公室,声情并茂地表达自己对于他要去相亲的不可置信。
那么自然,电话那端的李警官也听到了。
“原来凌院长还有急事啊。”李熏然的声音倏地变得冰冷,犹如锋利手术刀散发着冰冷的寒光,激得凌远一个激灵。
“熏然你听我说……”
“即然凌院长还有别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了,”李熏然捏断了手里的圆珠笔,里面的蓝色油墨好像喷泉一般炸了出来,随手抹了把手背,说道,“我是说,以后都不打扰了。”
“……熏然你先别挂……”
然而听筒处传来的忙音理智而冷漠,韦大夫看着对面那个人越来越冷峻的面色跟黑云压横城欲摧一般的眼神,连道别都来不及,装傻倒退着逃离了自己造成的狼狈现场。
凌远回想着电话那端愤怒的李警官说的话,以及竭力压制却无法完全平息的怒气,低头在纸上用钢笔写下了“熏然”两个字,以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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